理髮

一個正值炎炎夏日的午後,水柱‧富岡義勇造訪了蝶屋敷。

富岡稍早去了主公大人的宅邸一趟,商討一些任務的事後,被託付要交付書信給這座宅邸的主人。
其實用鎹鴉傳信也行,不過如果可以盡量想讓柱與柱之間有更多工作以外的交流,鬼殺隊的當主‧產屋敷耀哉是這麼想的。
尤其義勇又是柱之中與他人溝通最困難的,對象是忍的話,大概也是少數能和義勇和平相處的人之一吧。
但義勇應該不會想那麼多,既然是主公的吩咐,於是他就照做了。
真是九個孩子中最讓人擔心的一個。

產屋敷像是大家的父親一般,關心著社交障礙的義勇。


「打擾了。」

大門通常白天不會鎖,於是富岡就大剌剌的打開門進到玄關。
聽到玄關有人聲,趕緊出來迎接的是在蝶屋敷工作的其中一位小女孩,高田菜穗。

「啊,富岡大人,您好。」
看到不算陌生的水柱的面孔,菜穗開朗地打了招呼:「找忍大人嗎?」
「嗯。」富岡簡單應答。
「請跟我來。」

菜穗領著富岡進入長廊,前往忍的個人診療室。

「忍大人,現在方便嗎?」菜穗向診療室內問道,「富岡大人來訪。」
「進來吧。」忍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。

菜穗開了門,只見蝶屋敷的主人,也是現任蟲柱‧胡蝶忍坐在自己的書桌前,桌上擺滿了書和紙,想是剛剛正在研讀著。

身為鬼殺隊醫療機構的負責人,在柱之中忍也許不是戰鬥力最頂尖的,卻是最不可或缺的後勤。
身為柱的她既上前線殺鬼,放下刀後依然負擔治療隊士的工作。
自從蝶屋敷成立以來,減緩了鬼殺隊一直以來居高不下的隊員犧牲率,這點讓富岡打從心底佩服。

「哎呀,富岡先生,有什麼事嗎?」忍微笑著問道,「你看起來氣色不錯,應該不是受傷或生病吧?」
「主公大人託付我轉交你的書信。」富岡從羽織內取出一封信。
「原來如此。」忍取過信封,「麻煩你跑這趟了。」

突然忍的視線停留在富岡臉上,盯著他看了一會。

「怎麼?」富岡低頭向她問道。
「……富岡先生不覺得視野很差嗎?」忍有點好笑,「你的瀏海也太長了。」

富岡將目光上移對焦在前額的髮絲。
確實他最近忙於任務,好一陣子沒有理髮,上週隱約就感覺到頭髮有點長了,但一直沒時間去剪。

正當富岡還在煩惱長長的頭髮讓他困擾時,忍無聲無息地走近──
──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他的側髮。

「富岡先生大概都沒在整理頭髮的吧,毛毛躁躁的。」
忍露出了有些無可奈何的苦笑:「剛好我有點時間,幫你修一下吧。」
「可以嗎?」富岡問道,原來她也會幫人理頭髮,還真是想不到有什麼她不能做的。
「別擔心,這裡的孩子們都是我幫她們剪的喔。」忍笑著要他放心。

雖然不是很專業的理髮,但不管是葵、香奈乎、澄、清、菜穗的頭髮都是經她之手修整的。

「過來這邊剪吧,我去拿剪刀和梳子。」
忍帶著富岡到另一間和室,順道取了理髮用具和一塊等身大的布。
她讓富岡脫下羽織,將布繫在他脖子上。

「富岡先生想剪什麼髮型呢?」忍也脫下蝶紋羽織,比較方便手的作業。
「……就瀏海而已……」富岡答道,不知為何感覺她好像樂在其中。
「呵呵,我也只能幫你處理瀏海和太長的部分而已。」忍咔擦咔擦的張闔手上的剪刀。

這樣剛才是在玩什麼角色扮演?還有模有樣的裝一副理髮師的樣子問。
……富岡不禁吐槽,但只敢在心底說。

「我開始囉。」
「嗯。」
「富岡先生第一次被我剪,倒是一點都不緊張呢。」
「……」
「難道不怕我惡作劇剪壞了嗎?」
「……還會長回來。」

要長到原本的長度也是要經過好一段時間吧……
該說這人是神經大條還是神經沒接上線呢?
忍一邊咻咻咻的動著剪刀剪著富岡毛躁的黑髮,一邊想著。

「話說富岡先生的頭髮留得比我還長呢,沒有想過剪短嗎?像悲鳴嶼先生那樣的長度。」
「……」
富岡一直都是留著這個長度的頭髮,不便之類的只有在洗頭的時候要花費較多時間。
除此之外,也許是已經留很久了,他後來也習慣成自然。

「……已經習慣了。」
「這樣啊。」
忍移動到富岡的面前。
「我要修瀏海了,怕髮屑會掉進眼睛,麻煩你閉一下。」
「喔。」富岡依言闔上雙眼。

隨著剪刀咔擦咔擦的聲響,他感到有點搔癢,應該是髮屑落在臉上的緣故。
很想伸手去抓,但手目前被圍在布裡伸不出來。
發癢的感覺令他忍不住微微皺眉。

「很癢嗎?」
「……有點。」
「等我一下。」

只聽得這句話後,富岡感覺到鼻頭似乎輕輕地被拂過,再來是山根、鼻樑、眼下。
閉著眼睛看不見,但不用看也知道,忍在替他撥去臉上的髮屑。

「……!」大概是視覺無法作用的關係,其他感官這時候變得異常靈敏。
不同於一般男性隊士,富岡明顯感受到忍的手指拭過臉上肌膚的觸感,
那是女孩子纖細的指尖,卻又因為練劍而帶有一點粗糙,比髮屑更讓人搔癢,但不是令人不舒服的感覺。

忍停下拂拭,又開始動起剪刀。
讓富岡心中鬆了一口氣,剛剛那個觸感簡直讓他如坐針氈。
他希望她快點停手,又好像希望繼續下去,理性和感性天人交戰。

然後富岡又重新感到臉上有髮屑黏著,他以為忍又會伸手撥拭。
結果並沒有──

「呼──」

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微風,輕柔的吹在他臉上。
這個受驚的程度可不亞於剛剛的手指,威力甚至更可怕。
他突然覺得房間裡很熱。

「胡蝶──」他忍不住問,再剪下去他覺得他可能會熱暈在這裡:「好、好了嗎……」
「嗯,差不多了。」
似乎沒有察覺富岡的異狀,忍若無其事的撥了撥布上的髮屑,替富岡拆下圍脖的布。
「去沖個頭吧,這樣頭比較不會癢。」
「……嗯……」

富岡搔著頭,搖搖晃晃的走出和室。

***

(唰啦──)

脫去黑色的鬼殺隊制服,富岡坐在井邊的小板凳,低著頭,將裝著井水的水桶從頭頂上淋下。
反覆沖了幾桶水後,他抹了抹臉上的水珠,抬頭望著天空。
夏日的陽光灑落在身上,原本應該炎熱不堪的午後,因為淋上冰涼的井水反而變得很溫煦舒適。
曬著日光浴的富岡坐在井邊發呆了半晌,舒服到有點昏昏欲睡。

「富岡先生──」

就在富岡差點真的失去意識昏睡的前一秒,後來傳了熟悉的呼喚。

「你這樣很容易著涼喔。」忍對著他喊道,「感冒的話麻煩的人是我呢。」
「……太陽很大。」連頭也不回,富岡向她答道。
「你喔……」忍嘆了一口氣,「我拿毛巾過去。」

他本想轉身接過毛巾,身體還來不及動作,毛巾已經蓋在他的頭上了。

「……!?」
眼前一片純白,下一秒從頭上傳來了一陣搓揉。
「你這個人……」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「真是被你打敗。」
不同於方才理髮時的拂拭,這裡忍的手勁是一點都沒在客氣的。
不過對於富岡而言,這個力道只是頭皮按摩剛好的程度。

「胡蝶,」他咕噥道,「我可以自己來。」
「……」
「胡蝶……」
忍不回話,只是自顧自地擦著富岡的頭髮。

頭髮就這樣被揉著擦著過了幾分鐘,他感到頭上的力道逐漸變小。
最後停了下來。

正慶幸終於結束時,富岡馬上又感到肩頭一陣碰觸。
側目一瞥,一雙柔荑覆在他的肩上。
隨之而來的是壓在背上的一個沉重感。

「富岡先生──」幾不可聞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,「人家的好意幫忙……不大方一點接受可是很失禮的喔。」
隨著語句吹拂在耳邊的氣息,飄盪著若有似無的藤花香,和抵在身後異樣柔軟的觸感,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事簡直讓富岡快要窒息了。
原本幾乎快被陽光曬乾的襯衫,卻瞬間又因為大量出汗而濕透。

「胡蝶……」富岡嚥了口唾沫,「可以了吧……」
「啊啦啊啦,你耳朵變得很紅呢,富岡先生。」
忍輕笑道,伸手捏捏他的耳垂:「果然是受寒發燒了嗎?」
富岡像是觸電般整個人彈跳起來,然後又踢到腳邊的水桶重心不穩而摔倒。

「呃,你還好嗎……?」沒料到富岡居然這麼大反應,忍也有點嚇到。

富岡倒臥在地,而毛巾落在臉上。
「別管我了……」從毛巾底下發出了含糊不清的發言。

忍看著這副慘樣的富岡,不禁笑了出來。
有點捉弄過頭了呢。

「好……那我先去忙囉。」她忍住笑意,「不打擾你了。」

努力憋著笑,忍飄飄然的回屋內了。
留下躺在地上的富岡,認真地考慮是否再去沖一次井水讓自己冷靜清醒一下。

他打定主意下次絕不再讓忍碰他的瀏海。
只是一個月後,他還是被抓去了。

***

「難道富岡先生認為我的技術不好嗎?」
「不……」
「既然不是,那就來剪吧~」

忍笑吟吟的掏出理髮用的剪刀。

「……!!」富岡瞳孔放大。


今天也是個晴朗的天氣。
適合修剪劉海的天氣呢。


(完)